▲12月11日，法国队球员吉鲁（左三）在比赛中头球破门/新华社

英国人孕育了现代足球，法国人杰雷米特将其介绍给了世界。英法两国在足球上纠缠了数百年，从未停歇。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特约作家叶克非

编辑/陈亚峰

北京时间12月11日凌晨，卡塔尔世界杯最后一场四分之一决赛在海湾体育场举行。上届冠军法国队以2:1击败老对手英格兰队，晋级半决赛。

本届世界杯英格兰队和法国队都带来了很多年轻球员，此前的表现也相当强劲。法国队打破了“卫冕冠军小组赛被淘汰”的魔咒，而英格兰队则在前4场比赛中攻入12球，中场和前场的攻击群表现惊人。

▲12月11日，英格兰门将皮克福德（前）在比赛中未能扑出法国球员琼·阿梅内的射门/新华社

比赛第17分钟，法国小将查梅尼远射破门，法国队1：0领先。丢球后，英格兰队势头强劲。第54分钟，萨卡在法国队禁区内被恰梅尼绊倒。队长凯恩主罚点球，英格兰扳平比分。此后英格兰队如虎添翼，不断威胁法国队的球门。但第78分钟，经验丰富的法国队依靠吉鲁的进球再次取得领先。第83分钟，英格兰有扳平比分的机会，但凯恩的点球在巨大的压力下高出横梁。最终，法国队以2:1的艰难比分赢得了这场“提前决赛”。

英格兰队无需灰心。队里的年轻人已经展现出了足够的天赋。本届世界杯只是他们的起点。英格兰和法国足球场上的战争还将继续。与英法历史上的百年战争相比，这场足球之战预计会持续更长的时间。

▲12月11日，英格兰球员凯恩（右上）在比赛中主罚点球/新华社

英法足球百年历史

时间拨回一百年前，1923年5月10日，英国足球队访问巴黎，与法国足球队展开历史上首次正式比赛。 4:1的比分终于说服了法国人。

英国是现代足球的发源地，也是最早普及足球运动的国家。 1863年底，伦敦地区的公立学校球队代表讨论制定了基本的足球规则，并成立了足球协会，这就是今天英格兰足球协会的前身。

▲电视剧《足球英雄》讲述了1870年代英格兰足球发展的故事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足球再次迎来了发展机遇。然而，当时对世界足球最推崇的人却是一位法国人——1920年正式上任的国际足联第三任主席儒勒·里米特，被誉为“世界杯之父”。

为了推动足球水平的发展，里米特每年都会特别邀请英格兰队来法国与法国国家队进行一场友谊赛。 1923年5月10日4:1的比赛是英格兰队首次造访。

1920年代，英格兰队六次造访法国，六场比赛全部获胜，其中大比分6:0，将友谊赛变成了教学赛。

▲12月11日，卡塔尔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法国队2:1战胜英格兰队。英格兰球员凯恩（右一）赛后/新华社

直到20世纪30年代，法国人才取得了第一次胜利。 1931年5月14日，面对长途跋涉、体力消耗殆尽、高度轻敌的英格兰队，法国队以5:2获胜，取得英法足球对决史上的首场胜利。

1930年代是世界足球的转折点，也是英国足球的黄金时代，但两者之间并无直接联系。当时，英格兰足球掀起了一场战术革命。以阿森纳为代表的“WM”阵型非常受欢迎。这套首次实现攻防平衡的阵型，也让阿森纳在十年间夺得了五座联赛冠军和两座足总杯冠军。杯赛冠军。在雷米特的倡议下，世界杯于1930年诞生，但骄傲的英国拒绝参加。英国四支球队也拒绝参加1934年和1938年的世界杯。

很多人认为，现代足球的发源地刚刚错过历史上首届世界杯是永远的遗憾。毕竟以当时英格兰队的实力，只要认真对待，冠军基本上就不会丢掉。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种遗憾是不可避免的。英国人通过大航海时代和工业革命进入世界，但他们也变得强大和傲慢。这是他们骨子里的一种“对自己的信念”。时至今日，英超依然有嚣张的一面。无论是严苛的劳工证制度，还是英国球员留洋比例过低，都存在一种“我最强，所以只能自己闭门打球”的架势。

英国人为这种傲慢付出了代价。二战结束后，英格兰足球在友谊赛中仍然保持着对法国的优势。但由于拒绝与其他国家交流，其足球理念成为保守势力的代表，并在技战术层面迅速衰落。

20世纪50年代的两场友谊赛中，英格兰队面对法国队的挑战，各得一平一负。这还不是最尴尬的事情。 1950年世界杯是二战后的第一届世界杯。国际足联极力游说英足总欢迎“世界足球的发源地回到世界足球大家庭”。结果，表现强势的英格兰队以0:1输给了美国队，造成了世界杯历史上最大的冷门之一。小组赛结束后他们就回家了。

▲1950年巴西世界杯，英格兰0:1负于美国。美国门将弗兰克·博尔吉在比赛中做出了扑救。图/视觉中国

那支美国队只有一名职业球员，其他成员只是快递员、推销员、老师和殡仪馆司机。美国队的进球手盖特金斯是一名大学生，经常在下课后洗碗。由于当时通讯技术不发达，当英美交战结果传回英国时，《每日镜报》编辑认为是现场记者的笔误，于是他擅自将比分改为10：1并登在报纸上，闹出了笑话。

1954年和1958年世界杯，英格兰队的战绩并不理想。他们一次在四分之一决赛中失利，一次未能小组出线。这时，英国人才觉醒了，开始学习欧洲足球的先进踢法，逐渐缩小差距。 1966年，英格兰凭借攻防均衡的4-4-2阵型夺得世界杯冠军。

▲1966年英格兰世界杯小组赛，英格兰2-0击败法国。罗杰·亨特在比赛中进球。图/视觉中国

此时的法国除了1963年欧锦赛预选赛对英格兰1胜1平外，整个1960年代和1970年代都被英格兰队牢牢压制。

直到1980年代，随着以普拉蒂尼、吉雷塞和蒂加纳铁三角为代表的“黄金一代”的崛起，法国队才开始与英格兰的拉锯战。

▲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小组赛，英格兰3:1击败法国。法国球员普拉蒂尼（右二）在比赛中。图片/视觉中国

1999年是一个转折点。当年2月，世界杯新科冠军法国队在温布利球场2-0击败英格兰队。虽然只是热身赛，但这是法国队历史上第一次客场击败英格兰。此后，法国队开始占据上风。

▲1998年法国世界杯，法国队在决赛中3:0击败巴西队，夺得冠军。图/视觉中国

英格兰和法国之间的竞争不仅仅在球场上

二战后，英法两国虽然在加入欧共体等国际事务上存在分歧，但始终和平共处。不过，两者绝对不会密不可分。毕竟，历史就在那里。这对嚣张夫妻千百年来分分合合，却从未嫌弃过对方。

从1066年的“诺曼征服”到“狮心王”理查一世时代，从1337年的英法百年战争，到拿破仑与反法联盟的激战，英法两国法国纠缠了几千年，从未停歇。

虽然互不喜欢，但“足球无国界”偶尔还是能实现的。英格兰足球联赛从来不缺少法国人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法国人曾经改变了英格兰足球。

进入英超时代后，第一个在英超扬名立万的标志性人物就是坎通纳。这位不守规矩、脾气暴躁的球员总是在法甲和国家队制造麻烦，但在英超第一年从卫冕冠军利兹联转会至曼联后，他就成为了球迷心目中的“国王”。从1992年到1997年，他只在曼联度过了五个赛季，但却为曼联赢得了四个英超冠军和两个足总杯冠军。他本人也被授予1996年英格兰年度足球先生。

▲1996年，曼联夺得双冠王。坎通纳（左）手握足总杯冠军奖杯，主教练弗格森手握英超冠军奖杯。图/视觉中国

曼联的下一位法国人是秃头门将巴特斯，他在曼联的三年里为球队赢得了两次联赛冠军。在他之后，还有为曼联效力九年的埃弗拉，被曼联球迷视为最好的交易之一。

1996年，伦敦俱乐部阿森纳迎来了新任主教练——法国人温格。 1998年，温格带领佩蒂特、维埃拉等法国同胞击败曼联，夺得英超冠军和足总杯冠军。他的技术打法更令球迷满意。 2003-2004赛季，阿森纳以不败战绩夺得英超冠军。队中的四名法国国脚——亨利、维埃拉、皮雷和维尔托德是温格最好的帮手。其中，维埃拉是一位现象级的防守型中场球员，前锋亨利甚至被称为“完美男人”，被公认为英超历史上最伟大的外援。当时的阿森纳球迷彻底被法国人征服了，以致于《法国万岁》这首歌经常在酋长球场上空响起，成为了一首固定的加油歌曲。

▲1999年8月3日，亨利（左）加盟阿森纳，与主教练温格举起球衣合影/视觉中国

同时崛起的另一支伦敦俱乐部切尔西也很喜欢这位法国人，尤其是德塞利和勒博夫这对中卫组合，坚如磐石。在他们面前的中场位置上，有现任法国国家队主帅德尚，但后者只为切尔西效力了一个赛季。效力过阿森纳、曼城和切尔西的阿内尔卡也曾获得过英超金靴奖。当然，在中场位置上，切尔西球迷更喜欢的是马克莱莱，他一手定义了一个位置。

▲12月11日，法国队主帅德尚（右一）赛后与球员庆祝/新华社

切尔西有使用法国顶级中场球员的传统。 2016年夏天，坎特加盟切尔西。他对球队的改变立竿见影，让上赛季实力尚弱的切尔西立即“硬起腰”，以单赛季93分的高分夺得2016-2017赛季英超冠军。

还有一位法国球员，并不效力于顶级俱乐部，却真正用个人魅力征服了英国球迷。他就是吉诺拉。 1995年加盟纽卡斯尔后，吉诺拉还曾效力过托特纳姆热刺、维拉和埃弗顿八个英超赛季。尽管他从未获得过英超联赛冠军，但他深受球迷的喜爱。

▲12月11日，法国队球员姆巴佩（前）在比赛中遭遇袭击/新华社

英国和法国都有既保守又开放的矛盾一面。

单从足球领域来说，英法两国就是矛盾的。

作为一个岛国，有着昔日辉煌的英国，也有保守的一面。不过，作为一个大航海时代崛起、有着悠久自治传统的国家，其包容性也是可圈可点的。这看似矛盾，但对于英国人来说却是事实。

▲12月11日，英格兰球员凯恩（左）在比赛中罚丢点球/新华社

可以说，骨子里的傲慢让英格兰足球始终有着事后诸葛亮的“习惯”。例如，由于远离欧洲中心，信息交流一度受到限制。因此，20世纪50年代的英国足球明显落后于时代，与先进的技战术脱节。直到英格兰队醒悟过来，他们才赢得了1966年世界杯。

但也正因为自治传统带来的宽容，迟到的英格兰总能迎头赶上。例如，在电视转播方面，英格兰一度落后。后来，它发现了电视广播带来的巨大影响力，立即拥抱了它。高转播收入帮助英超联赛成为全球商业价值和影响力最高的足球联赛。早些年，当意甲顶级俱乐部开始走数据化之路，利用统计数据进行训练和管理，利用科技手段帮助球员恢复时，英格兰俱乐部还粗放。但如今，英超的训练、安保和技术系统都非常出色。

向来对英语漠不关心的法国人，其实非常看重英超联赛。早些年，温格等人的科技扶贫固然带来了巨大的优越感，但同时，英超也是法国球员最大的淘金地。尤其是随着英超联赛越来越强大，有多少法国人在英超踢球，尤其是英超豪门，也被视为法国足球的晴雨表。

这种矛盾就像英法千年的关系一样，今后还会持续下去。但可以肯定的是，英吉利海峡从来就不是分隔彼此的鸿沟。